神就是宇宙

谁说不能有奇迹来着？
Chapter11
向阳处的光。

徐伊景觉得很厌烦，这些天都很厌烦，做什么都很厌烦，她想去找李世真，可姑姑说外面都是记者最好不要出门。确实看到很多摄像机，对陌生人家里的事就这么有兴趣么？
姑姑还说，李世真快要比赛了，是很重要的比赛，最好不要打扰她。于是在分开以后的七天里，她连电话都没有主动打过。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她训练，所以在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或者发来的消息时，也都用最简短的方式加以回应，话讲多了或者讲久了就会暴露吧。可今天到现在，手机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未接电话显示零个。
李世真，李世真，李世真……
很想她，想见面，想看她看自己的眼睛。
好不容易等到背上的伤没那么明显，妈妈的情绪也好像稳定了，终于能去找她了，还一起游了泳，是厉害的自由泳。一起躺在她的床上聊天，她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笑起来也暖洋洋的，发脾气也很可爱，做什么都很可爱。
想给她看最好的一面，不是像现在这样的，连自己都觉得讨厌。
但是，好想见她。
脱掉浴袍，徐伊景站在镜子前，怎么会有人对这样的身体有兴趣？手指沿着左侧的锁骨慢慢滑向右侧，再顺着右侧的锁骨滑到胸前，是发育不良么？
不知道李世真的长什么样子。
徐伊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真奇怪，为什么会好奇同为女性的人类身体。不对，也不好奇其他女性，只好奇李世真。当时帮她系内衣搭扣的时候注意一下好了，后来她怎么也穿不上衣服的时候注意一下好了。看她哆哆嗦嗦的分不清衣服的正反面，自己好心拿文件给她解围，缓解她的尴尬，居然还对自己发脾气，李世真这个人可真烦。
可是，她会对自己这样的身体感兴趣么？像外面那个男人那样。不过她感兴趣也不行，太丑了，丑的不想给她看到。
徐伊景看到镜子里的人笑了，笑了又哭了，像只丑陋的怪兽。
合作生出怪兽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死了，被另一个杀死的，杀人的可能不会死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被关押60年的话和死也差不多吧。
如果他们都死了，那我呢。
我该怎么办，李世真。

有人敲门，徐伊景捡起落在地上的浴袍重新穿上，用冷透的湿毛巾胡乱的擦了脸。
痕迹不明显。

[你哭了？]
[你没洗澡？]
[徐伊景，你自己都不爱自己，我为什么要费力去爱你，你以为男人上床就不需要爱么？]
[别说什么爱不爱的，不是不甘心么。]
[就算不甘心，你现在这个样子，正常男人也都不会有兴趣。]
[哦是么。那看来最近瘦了些还是好事。]
[你瘦的像只鬼，徐伊景。]
[不做就滚，不要人身攻击。]
松开紧握在门边的手，徐伊景转身回到卧室，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朴建宇没有跟进来，只斜倚在门口，她知道他在看她。
也不是矮，但比例不好，腿好像比自己的短，李世真就很好，徐伊景胡乱的想着。

[你想过你姑姑这么多年没结婚，可能是有女朋友么？]
他在说什么呢。
[我也是无意中撞见的，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
[是么。]
[不想看看照片？]
[朴建宇你还有偷拍的爱好呢。]
[你少讽刺我，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雇征信社是为了正义。]
[你都快被自己的正义折磨死了吧。]
床垫凹下去，徐伊景往床边侧了侧，直起身坐好。眼前多了一部手机，明晃晃的屏幕上，是她严肃的姑姑，脸上挂着宠溺的笑，而对面的人。
徐伊景的身体在看清那人脸的瞬间凉透了，本来还想着要用来讽刺朴建宇的句子被噎在喉咙里。

[什么时候拍的。]
[前几天来你家的路上。]
[说到这个，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好像这些天是经常能在家里看到这个人。
[你终于好奇了么？出入都走后面那扇门，你姑姑说是秘密通道，除了你们家里人，没人知道。]
是她告诉姑姑密码的，可她自己却忘了能从后门走去找李世真，真傻，又不是在坐牢。
但这个人。

[呀，徐伊景你别那么看人行不行，我要是想害你，或者真想对你怎么样，还能和你说这么多话么，认识多久了，怎么一点信任都没有。]

信任么？

[伊景别怕，有姑姑在，姑姑会保护你，相信姑姑，姑姑不会害你。]

说着这种话的姑姑，被拍到和她死去父亲的情妇在一起的照片，亲密的就宛如一对恋人。
原来女生真的可以和女生在一起，她收到的那些女孩子递给她的粉色信封里，装的其实是情书么。
她真蠢，应该留下做参考的。
原来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果，那个人和姑姑是恋人关系，那和父亲又是怎么回事。

震耳的门铃声突兀的响起，徐伊景抬眼看向门口。朴建宇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别动，然后快速的起身下楼。

无意识的跟随。

对讲机的荧幕上，出现了李世真的脸，焦急的，担忧的，李世真的脸。还有在她身后拼命推挤她，对着她按快门的可憎照相机，以及傻透了的巨大话筒。外出采访的记者都长这么丑，怎么会有事主愿意给你们开门。

[你认识？]
徐伊景不理，只抢过他手里的手机，熟练的按下一串数字。
听筒传来电话接通的声音，眼睛盯紧对讲机里的人，怕是幻觉。
她看到她犹豫的拿起手机，艰难的举到耳边。
不是幻觉。
视线有些模糊，徐伊景吸了吸鼻子。

[李世真，你听我说……]

朴建宇站在门口，听着身后的徐伊景用他从没听过的温柔声线耐心对电话里的人讲解着找到隐秘后门的方法，声音渐远。而本来站在对讲机前面的人也拨开身后的人群，背影逐渐消失。

开门前徐伊景将散乱的头发绑起来，还想去换件衣服的但怕她等急了。刚刚为什么不顺便洗个澡呢？都进浴室了。
可谁又知道她会来呢，电话里都像那样讲了，尽全力冷淡的说过不要来家里找她，会不方便。像那样讲过以后，想她该是生气了，所以今天才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想见到她又不想她见到她。
想开门又不敢开门。

[徐伊景，开门。]

挂断电话，深呼吸，认真准备表情，总不能太糟，要看起来，是好的。

[嗨，李世真。]

久违的阳光刺眼。


李世真怎么也想不到，在过了七天八小时三十六分三秒以后，再次见到的徐伊景会是现在这样。
瘦的像只鬼。
那样子是想要做出微笑的表情么？她知不知道过度用力向上扯起嘴角让她的脸看起来扭曲甚至变形，眼底通红的，是不是刚刚才哭过？眼下的一片青色已经接近紫了，电话里说的那些要睡了不聊了果然都是骗人的，她看起来根本就没睡过觉。明显干枯的发梢在阳光下显得愈加枯黄，紧裹在身上的白色浴袍，衣领处叠了几层深浅不一的污渍。
李世真颤抖的吸了一口气，视线向下。
指甲斑驳的像被啮齿类动物咬过，把指甲当饭吃？
没有拖鞋，光着的脚踩在地板上，脚趾白的近乎透明。
李世真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徐伊景，连想象一下都不曾。
紧咬住牙齿仿佛还不足以让她冷静，背在身后的右手握成了拳头，坚硬的指甲给掌心带来持续的刺痛，但那种程度根本无法与心口传来的疼痛相比。
像有只鼓槌在心脏正中央的位置反复敲打，震的太阳穴不停的跳。
自责、懊恼、心疼、气。
不要再强迫自己笑了，不要再笑了。
徐伊景，真是个笨蛋。

[世真呐，我]

人类的心脏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小，但快速跳起来的时候，声音却大的仿佛能被全世界听到。
李世真的鼻尖蹭着徐伊景的发梢，虽然这个人把自己折腾的这么邋遢，但身上的味道还是很好闻。只是太瘦了，好怕手臂再用力一点，人就会碎在怀里。可是想抱紧她，趁着还有太阳的时候抱紧她，她抱起来很冷，明明天气这么热。

本来特别生气的，看到她的样子特别特别生气的，气她也气自己，但是抱住的瞬间就不气了，好像抱住她就好了。

[别再说什么我没事，想得通，生活很好，训练加油，爱你哦，这些骗人的鬼话了。]

啊……
就那么自然的说出来了。
编辑文字的时候犹豫过很久。
怕吓到你，但没有骗你。
李世真，真是个笨蛋。

头枕在她的颈窝，任凭她将自己越抱越紧。左侧的肋骨被勒的有一点痛，但存在于第二到第五根肋骨之间的，名为心脏的桃形器官不像之前那么痛了。有这个人陪在身边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绝望了。
不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时间是下午四点半，徐伊景睁眼看着远处的太阳，那周围有被染成橘色的云。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慢慢抱住面前人的腰，嘴角颤动了两下，感觉鼻子还是酸。
起先还能忍住的眼泪，随着她用手轻拍自己脑后的动作顺着眼角滑落，跌进她的颈窝深处。

[没事了，我们先进去，脏兮兮的可不能被人看见。]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嗯，特别丑。]
[你走吧。]
[我帮你重新变漂亮就走。]
………
[徐伊景你别捏我腰，怪痒的。]
………
[还走么。]
[不走了。]

李世真是向阳处的光，非常偶然的落进了徐伊景的世界里。假如从来没见过也没体验过那样的温暖，大概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渴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