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就是宇宙

谁说不能有奇迹来着?

Chapter10
棕色羽毛的鸟飞走了。

即使死掉也不会让她有任何伤心情绪的父亲,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七天前。
在这七天里,徐伊景一直没有见到自己的妈妈。姑姑说警局那边还不许探视,让她在家安心休息,还嘱咐说千万别看电视上那些无谓的报道,也不要胡思乱想,等事情处理好,就会来接她去看妈妈,说这些天要好好思考一下,到底去不去参加父亲的葬礼。
爷爷也来过,说了和姑姑一样的话。
葬礼?
谁要去参加那个人的葬礼。

徐伊景环住手臂,表情麻木的坐在餐桌前,眼睛注视着窗外树梢上有棕色羽毛的鸟。

她曾在无数个夜晚想过要杀死自己的父亲,但那不够。
突然回来,突然温情,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讨好她,等她放松警惕,再迅速合法的转移资产,到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大半。
自我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妈妈,因为他虚假的笑容,情绪有了转好的迹象,却又再次遭遇欺骗。虽然妈妈不说,但自己分明感觉到了妈妈的异常,明明是有机会阻止的。
妈妈………
我的妈妈在承受非人痛苦的时候,他在和另一个女人享受无限美好的生活。看到征信社的人拿来的资料,他们的一切都令她感到厌恶和愤怒。
心疼妈妈,即使在她不清醒的时候会把自己误认为是父亲狠命殴打,也还是心疼她。心疼她要在清醒的时刻,承受那个笑容虚伪的男人砸在她身上的拳头。

小时候他们就总是打架,不,严格来说,是父亲动手打妈妈。惯常是在夜深人静以为她睡了以后开始,伤在内里。第二天清晨,一家三口微笑着彼此互道早安,然后融洽的坐在这个有落地窗的餐厅里吃饭,父亲会询问她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妈妈会关心她手里的烤吐司片有没有凉。
生活幸福的仿佛和班上其他同学一样。
都是假象。
总有一天他会杀了她。
这是从六岁开始,徐伊景每天都会想的事。
十二岁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多了一项技能,只要在早饭时间分别看他们一眼,就知道前一晚,哦不,确切的说是刚过去的三四个小时里,他们是不是才扭打在脚下的这块地板上。
真虚伪,妈妈真虚伪。
她不懂妈妈为什么那么爱父亲,是真的爱,被打了也爱,被伤害了也爱,被背叛了也爱。父亲第一次出走,妈妈还没病重以前,她认真的问过一次为什么,妈妈先是对她那么早就知道一切感到惊讶,然后是自责,不停对她说抱歉,最后是长久的沉默。父亲再回来,她亲眼看到妈妈是怎样的开心,于是收起想要赶走他的心,接受他,也试着相信他。

当时听孙玛丽说父亲死了的时候,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妈妈的脸。
恐惧瞬间遍布全身,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可简单的死怎么可以赎清他对妈妈犯下的罪。
徐伊景烦躁的扯了扯头发。

[据说有一个,一个自首的女人。]
女人……
第四颗纽扣无论如何也扣不好。
如果不是被李世真按住肩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发抖。
[听说是,是学姐的,妈妈。]
妈妈…
[徐伊景你看我,别怕,只是听说,可能玛丽听错了,别怕,你别怕。]
李世真,李世真……妈妈向我求救过,而我却因为感觉太幸福了,想偷懒,想躲避。如果我当时接了电话,妈妈是不是就没事了李世真。
早知道告诉妈妈自己的计划好了,早一点告诉妈妈自己的计划好了。可以让他比死还难受的方法,比死还难受的方法她明明已经想到了啊。

听姑姑讲,妈妈自首时说,是跟踪父亲去了学校,以好好谈一谈的名义,两个人去了游泳馆隔壁教学楼顶楼的天台,谈了很久,谈不拢,争执,愤怒,接着将他从楼上推下去。
妈妈当时一定是不清醒的,她不是故意的,绝对不是。妈妈的病史,警方只要查,就一定能查到,如果能证明她当时发病了,她只是病了,是不是就没事了。就算,就算当时没发病,凭什么妈妈要因为杀了那种人受到惩罚。

[吃些东西。]
躲掉即将抚上自己头顶的手,徐伊景看向面前的三明治。
白色的切边,让她感觉冷。
番茄酱。
讨厌番茄酱。
生菜。
讨厌生菜。
也讨厌平铺在里面,切片的鸡蛋。
厌烦的推远装有三明治的白色餐盘,走到厨房的里侧,取下炉子上噗噗烧开的水壶。
滚烫的沸水落在杯沿发出咝的声响,像在叫痛。

[不要再吃泡面了,已经七天了,徐伊景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你照过镜子么。]
[谁准你碰我。]

干净的指甲里没有一丝灰尘藏匿,是可以称之为好看的男性手。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指节从弯曲变到伸直再到粗暴的揉上黑色短发的过程,共计三十秒。

[你就那么讨厌我?]
[没有讨厌你。]
[这么多天我一直担心你陪着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68、69、70……

[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么。]

82、83、84……

[你就一点也不喜欢我么。]

[不想世真讨厌我。]
[没有讨厌,一次也没有讨厌你,我也,喜欢伊景。]
李世真……

[徐伊景!我在和你讲话!]
[不喜欢。]
你看吧,真奇怪,问问问,偏要问,如果认真回答了,问的人又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不可置信表情。
[那你为什么答应我交往,四年了徐伊景,你有想过我的感受么。]

131、132、133……

[不是去找了爷爷么。]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是去找了我爷爷么。]
[你知道?]

还有一分钟。

徐伊景转身面向低头站在自己身侧的人,叹气。
[朴建宇,我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你,每一次你都是这样的表情,但是下一次还是要问。当年爷爷和我说你去求他,让他答应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先来问问我喜不喜欢你,不过爷爷说你还不错,家庭背景也很合适,他让我答应你交往,所以我答应了。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我也不讨厌你,这四年以来你说要去看电影我就陪你去,你说要去旅行我也都同意,你还想要什么呢?是不是非要睡了我才甘心?那你等一下。]

面泡好了,三分二十八秒,准时。

徐伊景回到餐厅,靠着落地窗坐在地板上。
棕色羽毛的鸟飞走了。
掀开杯面碗的盖子,热气上升,用叉子卷起一根面条。
啊,有一点辣。

[真的,会和我睡么。]
[等我吃完。]

房间里安静下来。
这样安静多好呢,不要讲话,不要和我讲话,谁也不要和我讲话。

沉默大概是少见的优良品质,起码眼前这个人身上是没有的,自己怎么会留他在身边这么久来着?
透过空中余留的些微热气,徐伊景看向盘腿坐在自己对面的朴建宇,和他手里咬了一半的三明治,切面露出一抹细微的红。

她问父亲地板上的红色液体是什么,父亲回答是妈妈打翻了装番茄酱的盒子,原来番茄酱是人血液的味道。
于是她开始讨厌番茄酱。

[徐伊景,你四年都没有一次性和我讲过这么多话。]
视线重新落在面碗里,喝下一口滚热的汤,这个真的很辣,舌尖舔过嘴角。
[没什么好讲的。]
翻过盖子,仔细看了眼上面红色的字。
特辣。
啊,买错了。
[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还问?]
他居然笑了。
这人真怪。
[徐伊景,我以前会想,你就算不喜欢我,可也没见你喜欢别人,所以指望着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被我打动,然后喜欢我。]

太辣,不想吃了,徐伊景抬手将杯面碗扔进垃圾桶。

[一定要和一个刚刚死了爸爸,妈妈又可能是凶手的人聊心路历程么?我不在意,也不想听。你如果还想睡我,就去客房洗澡,洗干净以后,来卧室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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